江翊剛走，寧母就把碗筷收拾完了，她從廚房出來見客廳沙發上只有寧夏一個人坐著，而寧父開了窗在那兒抽煙。

一見到寧母眉毛逐漸擰起，寧父很有眼力勁兒地趕緊把煙掐滅了，露出一個討好的笑：“就抽了半根，以後肯定不抽了。”

“這可是你說的。要是再被我抓到抽煙，你那些寶貝碟片就別想要了。”寧母嫌棄地把客廳的窗戶大打開通風，在寧父褲兜裏摸了兩把，將那包被擠得皺巴巴的煙沒收了。

寧父跟寧母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，兩人感情一直很好，小學到大學都是讀的一個學校。出了校園又都選擇了教師職業，可以說一路走來他們都非常有共同語言。

而平時寧父沒什麽愛好，就喜歡收藏一些老歌的碟片，已經集了兩大箱子了，很多放到現在就是珍藏版。寧父每天睡覺前都要選一盤碟片放兩首歌來聽，否則就睡不著。

了解丈夫這個癖好的寧母一拿捏一個準兒，保管寧父乖乖聽話。說了丈夫一通，寧母又看向女兒，問她：“小江就這麽走了，你們就沒多聊聊？”

不知道是不是做父母的通病，只要子女大學畢業就慌著給找對象。何況寧夏大學畢業已經三四年了，有時候打電話寧母也會問她交沒交往男朋友。

寧夏理解寧母是關心她，因而並沒有不高興或者置氣。慢悠悠剝了一個橘子，她才緩緩道：“媽，你了解江翊嘛，就這麽急著撮合我們？”

“小江長得帥、身段好，能開個小公司說明自身有能力，見到人也是挺禮貌的，我沒看出他有什麽不好。”寧母細數著江翊的各種優點，忽然緊張兮兮地問：“他不會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吧？看著正經，其實外面鶯鶯燕燕一大堆，或者沾了黃賭毒？”

“……那應該不至於。”寧夏沒去查過，不過圈子裏確實沒有這類流言流傳出來。若江翊真的沾了那些，恐怕紀予城早就樂瘋了，兵不血刃就能毀掉一個對手。

“那不就得了。這合不合適、有沒有感情都是相處後才會知道，你都不去接觸，那怎麽了解他這個人嘛？小江這麽優秀的條件，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啦。”寧母還在叨嘮叨嘮的，希望女兒多跟人家聊聊。

看得出寧母對江翊十分中意了。為了得到耳畔片刻的清凈，寧夏敷衍地點頭，表示自己會好好考慮的。

回到自個兒家裏的江翊洗了把臉後便開始打掃屋子裏的衛生。一年時間沒回來了，桌子上、書架上都落了一層灰塵。他不喜歡讓別人進到自己的房間，因而沒有找人幫他清理，拖地、擦窗戶都是親自做。

等收拾完這麽大的屋子，太陽都落山了，光線漸漸暗了下來。江翊半躺在沙發上休息了會兒，感覺肚子餓得咕咕叫。隔壁誘人的飯菜香氣透過開著的窗子飄進來，他知道寧夏家在吃飯了。

不曉得晚上有什麽菜式，其實他覺得中午的蹄膀、油爆大蝦都特別好吃，好想再吃一次。也不知道寧伯母會不會給他送兩道菜過來，又或者敲他的門，讓他一起過去吃晚飯。

江翊嘴饞人家裏頭的飯菜，就這麽幹巴巴地等了半小時。沒能等到敲門聲響起，他略有些小失望，拿著手機點進微信給寧夏發了個信息：【吃飯了嗎？】

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一陣震動，寧夏放下手頭的醬大骨，擦了擦手指上沾到的汁水解鎖屏幕，看見是江翊發了條微信消息過來。點開一看，就瞧見那句“吃飯了嗎”。

沒理解江翊這會兒找自己做什麽，寧夏如實回覆他正在吃。剛想出於禮貌禮尚往來地問他吃沒吃飯，對方下一條消息已經發過來了，距離她的回覆沒到一秒鐘。

寧夏盯著“我還沒吃”那四個字看了半晌，還是沒懂江翊什麽意思，就回了句：【哦，那你早點吃。】

望眼欲穿地等到寧夏的回覆，結果就只這麽幾個字，江翊壓下心底的失望，不情不願地點了個酒店外賣。在等外賣送來期間，他忽地福至心靈，覺得不應該跟寧夏說這些話。應該跟寧伯母說的，伯母一定能懂他是什麽意思。

在江翊心裏，寧母是非常熱情善良的存在了。寧父縱然有點傲嬌，也是典型的嘴硬心軟那類人。幾年前他從國外回來發展，就是這夫妻倆讓自己感覺到了一絲家的溫暖。

那時候他忙著江河影視的各項事務，一年到頭也就過年那幾天有些空閑。忙碌時不覺得，一閑下來心裏頭便空落落的。他很小就跟隨父母出國了，除了生意上的夥伴，在國內沒有什麽特別好的朋友，想找人聊聊天也是件困難的事情。

一個人待在一座大都市沒有歸屬感，偌大的別墅只有他一個人，空曠又冷清。他想起小時候居住的那套房子並沒賣掉，就想回去看看，合適的話就處理掉。

他回來的第一天就碰上寧母了。寧母才買菜回來，一眼認出他就是多年前搬走那家人的孩子，還把菜籃子裏放著的紅蘋果塞了他幾個。

其實江翊已經不記得對門鄰居是誰、長什麽樣子，可寧母一點沒見外，晚飯時端著一個托盤敲響他家的門。說這房子好多年沒人住了，也不知道天然氣什麽的還能不能正常使用，讓他遇到任何困難盡管過來找他們。

江翊掃了眼托盤上放著的兩小碟炒菜與一碗排骨湯、一大碗熱氣騰騰的大米飯，遲疑了一瞬才接過來。他倒不是懷疑飯菜有問題，就是寧母熱情好客的態度讓他有些無所適從。

從小生活在國外，江翊從沒感受過來自鄰居間這種熱情。國外的鄰居關系都是比較疏遠的，不會互送東西，平時也不會互相走動。往往樓上樓下住了好幾年，搬走時連對方的職業與姓名都不知道。

哪裏像是寧母這樣待人熱切？幫他收拾屋子，還送飯菜過來。江翊起初是不習慣的，後頭漸漸就融入了這種氛圍之中。那一年過年他在這邊待了七天，每天都能吃到寧母親手做的飯菜。說不出來什麽感覺，但他心裏暖呼呼的。

江翊的父母從出國後就定居在了那裏。興許是受國外文化的影響，又或許他們本就較為冷漠，住在一起時都沒怎麽管過江翊。不僅是與子女間的親緣關系，江翊父母間的夫妻關系也是疏離的。兩人表面上相敬如賓，私底下各玩各的，不離婚彼此也互不幹涉。

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，江翊的性子多少受了點影響，平時總是嚴肅著一張臉不怎麽愛笑，也不習慣與人攀談。談到工作上的事他可以滔滔不絕講很久，與人閑聊他卻半天憋不出一個話題。

用江翊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無趣，除了工作，他在生活中就是沈悶的，很少主動去做點什麽。遇到寧母這樣的對門鄰居算是意外之喜，令他在過年這樣特殊的日子裏感受到了一點家的溫暖，不至於一個人守著冰冷冷的屋子度過。

原是打算賣掉這套房子的，期間江翊改變了主意，把這套房保留了下來，準備每年過年那段時間回來住幾天。他確實饞寧母的手藝，也享受寧家夫妻倆不拿自己當外人的熱情。

年後他回了公司那邊，搬出了空曠的大別墅換到小一點的公寓，沒想到會遇見寧夏，也沒想到寧夏就是寧母時常掛在嘴邊的女兒。早知道的話，他一定會選擇對寧夏的態度再友好一點，沒準現在已經吃上飯了。

江翊在對門正後悔呢，吃撐了的寧夏起身在客廳走了幾圈。她繞到門邊時，聽見一陣陣門鈴聲傳來。以為是自己家便打開門瞧了眼，剛好看到江翊接過外賣小哥手中的包裝袋。

兩道視線一撞上，寧夏率先開口：“點的外賣？”

“嗯。”江翊說話還是冷冷清清的，目光幽幽：“有點餓，不過我做飯手藝不好。”

沒能等到寧夏下一句話的回答，江翊額前的碎發都耷拉著，十分沒有精神地關了門。不知怎的，寧夏莫名覺得對方看向自己的最後那個眼神帶了丟丟幽怨。

寧夏到家那天是臘月二十六，舒服地在家鹹魚躺了幾天，一晃眼就到了除夕。年貨是寧母早就準備好的，寧夏裹著羽絨服出去買點糖、瓜子之類的小零食就齊活了。

大餐要等到晚上，中午吃的餃子。有白菜豬肉與香菇豬肉兩種餡的，寧夏一樣要了六個，往蘸料碟子裏放了點香醋、兩勺油辣子。圓滾滾的餃子沾上辣椒醋，吃起來味道真是絕了。

不管是蒸餃還是煮的餃子，寧夏都愛這麽吃。何況餃子皮是寧母親手用搟面杖做的，餡料也是自家剁的，味道自然比外面賣的冷凍水餃要好得多。寧夏吃了一盤子沒飽，還想扒拉幾個餃子到碗裏，卻沒能成功。

“別吃太飽了，留點肚子晚上吃。”寧母把蒸蓋上剩餘的十幾個餃子整整齊齊夾到盤子裏，開門給江翊送了去。

也就吃了六七分飽，寧夏便把才買回來的柚子扒皮剝了出來。買的紅心柚，水分足、甜甜的，吃起來新鮮可口，幾乎嘗不到酸味。

連著吃了三瓣柚子的果肉，還拆了一包薯片吃，寧夏總算是不餓了。下午閑著沒事，她登上微博看了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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